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玩笑

關燈
玩笑

成交歸成交,柏清河姑且還算是有點良心,是他坑人在先,承的情自然更是要還。

於是柏清河在三言兩語把後續事宜安排妥當後,便將攤子甩給了望塵,說話期間目光頻頻掃向溫言,像是生怕自己一個不留意,對方就會瞬間遁地跑了似的。

待處理完後更是直接走到溫言面前,有些幹巴巴地開了口:“怎麽這麽安分,等我呢?”

溫言正靠在樹幹上跟周泉說話,這孩子臉皮薄,動不動就臉紅,對於苦厚臉皮久矣的他而言自然十分有趣;見柏清河走了過來,才沖著對方甩了甩手中剛折的小樹枝,答道:“是啊,等你付工錢呢。”

“……之前怎麽沒發覺你是個這麽庸俗的人,三句話不離錢,”柏清河氣得磨牙,心裏那點旖旎瞬間散了,伸手將人拽向自己,“先欠著,吃了飯再還你。”

“柏二少爺,要陪吃飯得加錢。”

溫言意外碰著了對方一戳就炸毛的痛處,難得占了上風,自然忍不住去多戳兩下。

柏清河拉著人就往外走:“加個屁,帶你吃‘慶功宴’去。”

哦,這是還人情呢。

溫言回過味兒來了,忍不住嘆道:“就這麽點小事,柏二少爺可真是奢靡啊。”

柏清河鮮少在口舌之爭上落過下風,索性閉嘴翻身上了馬,伸手示意對方也坐上來。

溫言看了一眼:“我不跟你坐同一匹。”

“那匹可是望塵的愛駒,你要是給騎走了,他說不定會哭的,”柏清河指著另一匹被拴住的馬,一臉認真地說道,“他今日可是受累在幫你掃尾,溫公子行行好,就別再折騰他了。”

溫言:“……”

柏清河趁勢拍了拍馬鞍道:“我這匹也算是能載兩人不在話下的良駒,溫公子不如勉強將就一下?”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若是不將就,好像也沒了別的辦法。

於是溫言只好翻身上馬,坐在了馬鞍前側。

柏清河唇角勾起一抹笑,抖著韁繩,策馬從城郊一路疾馳。

盛夏暖風撲面,林間樹葉聲簌簌,身後人的炙熱呼吸不時噴灑於耳畔,使得溫言全程繃直了脊背,身體僵硬,即使入城後馬匹速度驟減為踱步,慢騰騰地從不時側目的人流中走過,他也未能放松下來。

柏清河倒是心情頗好地在身後哼著小曲,眼看溫言不太適應周遭人投來的目光,才出言挑了個話題轉移對方的註意力:“你猜猜,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柏二少爺挑的地方,自然是好地方。”

“得了吧,這種時候還記著打官腔,”柏清河笑了兩聲,低聲道,“只怕是要讓溫公子失望了,不過是老地方,彭景他們約的。”

溫言皺了皺眉。

“我明白你想說什麽,溫言,你知道‘逢場作戲’這四個字吧,”柏清河一手拽著韁繩,將馬停在青鳶閣門前,兩人翻身下馬,讓小二將馬匹牽到後面去,“況且今日是彭景買單,咱們只用白吃白喝就成……”

“他們幾個人之前吃了我那麽多次酒錢,這次你可得多吃多喝點,專挑貴的喝,咱倆爭取一起喝空彭景的小金庫。”

溫言:“……”

他怎麽記得這人先前說的是帶他去吃慶功宴……

合著這個“帶”還真不是“請”的意思。

——真是好一招光明正大的借花獻佛。

“抱歉抱歉,路上遲了。”

柏清河一把拉開雅間的門,領著溫言走了進去。

“說什麽客氣話,你柏二少爺未到,咱們都還按著酒沒開始呢。”彭景晃了晃手中的空酒杯,直到柏清河走近,才看清對方身後帶著個人,而且怎麽看怎麽眼熟,一拍腦門,才想了起來。

“哎喲,這不是上次碰到的那個……”

“是,”柏清河落了座,示意溫言坐在他旁邊的空位,介紹道,“這位是溫言。”

接著又裝模作樣地將面前幾人給溫言介紹了一遍。

“溫言,溫公子,真是好名字,”彭景笑了下道,“之前子鵬還念叨呢,說溫公子長得俊俏,一直想尋個結識一下,現在倒好,機會這不就送上門來了。”

李子鵬自從溫言進門後,就不時拿眼神往對方身上瞟,這會兒被點了名,直接讓旁邊的姐兒給他倒了杯酒,大大方方地端了起來:“在下李子鵬,幸會。”

溫言在這種場合下向來惜字如金,只是略一點頭,飲了面前的酒,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彭公子,這麽多人,酒怕是會不夠喝呀,”宋小姐倚在彭景身上,撚著手帕說道,“要不阿宋再去找人拿點來?若是各位爺等下喝得不盡興,可就是阿宋招待不周的罪過了~”

“還是我的阿宋貼心,想喝什麽,你去挑,隨便挑。”彭景攬著對方的腰,將人拉入懷中,以一種近乎是唇齒相貼的距離廝磨了好一會兒,才重新將人放開,讓對方端酒去了。

溫言期間始終刻意低著頭,沒投去一分視線。

柏清河倒是沒這非禮勿視的禁忌,拿著酒杯撞了下溫言的杯子,吸引了對方的視線:“算我敬你,咱倆喝一個?”

“柏二少爺客氣。“

溫言哼笑一聲,酒杯相碰,仰頭一飲而盡。

“怎麽,怎麽光是你倆喝,也帶上我嘛,嗝,”楊恒平日裏是他們中最克制的,往常都是靠他把喝得不省人事的李子鵬送回府,因此這人即使酒量不好,也從未喝得酩酊大醉過,現在卻不知怎麽的,一杯接一杯,直喝得兩頰緋紅,明顯是已經喝高了,大著舌頭重覆道,“帶,帶我一個……”

這人伸手就要來抓溫言的杯子,好在溫言眼疾手快地抽回手,才沒讓醉鬼得逞。

一次不成,楊恒也不是個善罷甘休的,非要指人輪流陪他一杯杯的喝,但凡誰拒絕或是喝慢了,就要被抓著衣領子往裏灌,活像是性情大變,白酒成精……

“他怎麽了這是?”酒過三巡後,柏清河也被迫灌下了好幾杯,才總算是得了說話的空,沖著另外幾人問道,“難不成是家道中落,要被逐出皇城了?”

“那倒沒有,沒這麽嚴重,”彭景也有點喝上臉了,指了指胸口,哼出了幾聲嘲笑,“心疾呢,情傷難醫,他看上人家姑娘了,非說什麽一見鐘情,結果人家根本理都不理他,滿腔柔情無處抒發,只好借酒消愁咯……”

李子鵬想跟溫言搭話,特意端著酒杯,頂著張笑臉挪到了對方身邊,沖人問道:“溫公子不妨猜猜他看上誰了?”

溫言適才為了讓自己顯得不那麽格格不入,也跟著碰了幾杯,算是給足了面子,但他其實並沒那麽快就適應這種場合,想要側身挪開距離卻又怕動作太明顯……

兩相僵持之下,柏清河正巧從旁伸手給李子鵬倒了杯酒,引走了對方的註意力,接了這個話茬:“誰啊?只要不是那些個名門大戶,還能有他拿不下的姑娘?”

“你瞧,還真給說對了,可不就是名門大戶,”彭景拍了拍柏清河的肩膀,笑得更大聲了,“大到就是你柏二少爺碰上了,說不定都得碰壁。”

此話一出,哪還有什麽好猜的,答案直接躍然紙上了。

楊恒這倒黴孩子,看來是看上董若晴了,結果碰了一鼻子灰,現在在這兒借酒消愁呢。

“謔,我說怎麽今兒突然這麽好興致地拉我來喝呢,”柏清河點了點頭,也算是敬佩楊恒勇氣可嘉,“原來是來喝忘情酒的。”

“可不麽,我們這幫人喝酒,怎麽能少得了你柏二少爺,”彭景有些嫌棄地拍了把楊恒的背,“楊恒,你他娘的怎麽還哭上了……”

“正所謂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李子鵬也在一旁出言勸道,“我看這溫言就生得比那董若晴好,這雙桃花眼長得,真不愧對‘眉眼如畫’四字,楊恒,你讓你身邊這群姐兒騰個地兒,讓他來陪你喝……”

李子鵬臉頰泛紅,還在那喋喋不休地說著,彭景卻悄悄瞟了眼柏清河的臉色——他本就有些不確定對方帶人來參加他們這幫人私下見面是順手而已還是有意為之,因此先前說話也不敢太過放肆,就怕觸了對方的黴頭,惹些沒必要的麻煩。

但如今酒過三巡,眼看著酒量差點的全都喝高了,眾人興致正好,李子鵬口無遮攔的把玩笑直接開到了溫言頭上,都沒見柏清河有半點表示,說明對方的來頭和地位並不高,想必也並未得到柏清河的重視,否則現在肯定是得出面打圓場的。

彭景這般想著,心下稍安,也就由著李子鵬鬧去了。

溫言聽著李子鵬把自己劃入小姐的行列,也不惱,裝得跟聽不懂好賴話似的,只當對方是在誇讚自己的容貌,笑了笑,還真跟楊恒隔著桌子陪了一杯。

柏清河看著無甚反應,實際上眼角餘光始終盯著溫言的一舉一動。

他本意是想看看溫言那寵辱不驚、面無波瀾的面具到底能在這幫酒蒙子面前戴到幾時,忍到什麽時候才會炸毛翻臉;甚至已經盤算好了,就算是掀桌,他給賠個笑臉和這一桌酒錢也不是什麽大事。

他還真就不信有人能將面具這麽焊在臉上,偏要來回試探對方的底線到底在哪裏,踩個門道出來。

這一試,溫言的反應與他所預想中的情況簡直可以說是“反其道而行之”,他望著對方仰頭時上下浮動的喉結和沾著酒液的嘴唇,心下登時就有些不爽了起來,只覺得自己的喉嚨也跟著澀得慌,憤憤地喝了一杯。

溫言剛放下酒杯,就感覺到有人在戳自己的腰側,動作很輕,又像是拿手指輕輕撓了兩下。

他扭頭,只見柏清河正垂著腦袋,撐在桌上的手擋住了表情,讓人看不真切。

“你幹嘛要主動陪他喝,你都沒……”

這人話說一半,像是才反應過來自己在說渾話,有些失態,於是生生止住話頭,想將後面的話咽回肚裏。

“他們勸我酒的時候你不幫我也就算了,怎麽現在還耍起賴來了。”

溫言失笑道,略微俯下身子,才總算是換得兩人面對面,看清了對方的表情;他朱唇輕啟,呼出的氣裏混著酒味兒,怕被桌對面的人聽見似的,聲音輕得像耳語,說出口的話卻一字一頓。

“柏清河,你是想靠耍賴討糖吃的小孩兒嗎?”

柏清河本就處於心思動搖的階段,腦子裏像是有好幾團剪不斷理還亂的線團繞在一塊兒,本想借著酒勁兒上頭逃避一下,身體卻比腦子反應更快,出糗了不說,溫言——這個罪魁禍首還偏偏頂著他這張無可挑剔的臉,趁著這時候不偏不倚地撞了進來,因著喝酒而有些泛紅的眼尾,掃向人時顯得格外深情款款……

柏清河聽著對方又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算是徹底被攪得心亂如麻,直接把酒杯往桌上一放,起身告辭:“告罪,今日家中尚有急事,下回再約。”

彭景擡眼,有些奇怪地道:“你之前說你有空……”

柏清河哪裏還能等到對方把話說完,邁步就出了雅間。

溫言心道壞了,這是自己玩過火了;柏清河一走,他自然也該告辭,於是前腳跟後腳,也離開了雅間。

徒留李子鵬那個腦子還沒開化的,倒在座位上喊著:“柏二少爺?溫公子?別都走了啊,真不喝了?”

柏清河站在青鳶閣的大門外,回過身,看著溫言一步步地朝自己走來。

“柏二少爺別生氣了,是我不該這麽逗你,我給你賠罪……”溫言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還帶著未完全褪去的笑意,哪有半點怕人生氣的意思。

他瞧著柏清河不說話,再次開口討饒:“好啦,別真跟小孩耍賴似的,我錯了,柏二少爺大人有大量,可否原諒我這一回?”

溫言倒是真沒想到,柏清河這人成天嘴上什麽混賬話都說,真輪著自己了,卻是個臉皮薄的,輕輕逗一下就給人逗出這麽大反應……實屬意料之外。

柏清河哪有生氣,他甚至不明白為什麽對方會把他這反應歸到“生氣”那一欄裏。

這分明是害臊,是羞惱,是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混在一起……是對溫言的,也是對自己的。

“溫言,我真是……”

兩人的距離近在咫尺,柏清河說話間伸手將人拉向自己,又低下頭,將腦袋靠在了溫言的肩膀上,蹭了蹭……發絲捎過脖頸和臉頰,癢得溫言忍不住輕笑著躲了一下。

柏清河不由得有些可悲地想,想自己“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了這麽多年,現在卻讓一個見面次數只手可數的男人,輕松自如地用幾句話、幾個表情就給迷得好像神魂顛倒,心向往之了……

我完了。

柏清河悲哀地給自己心裏找不到頭的亂麻打上了死結。

“真是敗給你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